荒星手札 0

迫降後第七天，我找到了「殼」。

方形框架爬滿了綠色的植披，一旁幾乎要遮掩住整片藍天的大樹伸出了腳，像是捕獲獵物的掠食者那樣，用樹根將「殼」固定在地面。入口在哪裡呢？我小心翼翼地跨過樹根，繞著「殼」尋找能夠打開的地方，在發現一條細小的裂縫時用還戴著手套的左手拉開，阻力沒有想像中大，只是一瞬間灰塵撲面而來，夾帶著久久沒有流動的空氣特有的味道，我撇過頭戴上面罩，抬腳踏進比想像中要小了不少的空間。

和外頭的綠意不同，「殼」裡面最多的是灰色和黑色，試探性用沒戴手套的右手觸碰，冰涼光滑的觸感就和榭德金一樣，不過榭德金的顏色更白，質地則是更加脆弱，因為珍貴不可能作為牆面使用，這種材料大概更接近我們所知的銀土吧。

不大的床、固定在地面的椅子，看起來大概是用來調整方向的圓盤。這就是能夠移動的家嗎？比我曾經的住處大不到哪去，和想像中的模樣相去甚遠，不過無論如何至少能遮擋風雨，現在的我沒有挑剔的條件。

水、食物、屋頂。藍總是說人只要有這三個東西就能活下去，現在我有了屋頂，接下來就是食物和飲水。

不大的「殼」四處都是藏匿東西的空間，其中有一半一碰就碎成了粉塵，另一半則是還保留著完整的形體，我按照形狀和猜測的用途分好類，把裝著水的透明罐子放在一旁，最後盯著能一個個恰好能疊起來的柱體容器發呆。外頭的圖示和文字都十分陌生，不過大概能認出是原星的食物，這樣算起來都放了多久呢？

藍說主人的船上有千年也不會腐壞的乾糧，也許原星同樣存在這樣的保存技術，這就只有試過才能知道了，再怎麼樣也不會比藍做出來的食物要更糟糕。

「倒數開始……啟動、點火，祂和你同在……」

挑了個外表最為完整的容器，我旋開一罐水，做好被腐臭氣味襲擊的心理準備。「五、四、三、二、一，發射。」拉起容器上像是扣環的東西，啪的一聲，原本還以為是容器開了，結果是扣環直接掉了，荒謬的一刻讓我不禁笑出聲。

船上帶下來的能量刀還有電，但用在這裡未免太過浪費，我從「殼」裡找到的工具中挑了個像是鑽子的，抵在容器上用手套掌心處的鐵片一敲。啵，像是船艙打開時洩壓的聲音，我屏住氣息，小心地把蓋子挑開。

味道聞起來很正常，裡頭是塊狀的……蔬菜？浸在黏稠的金黃色液體中，手指輕輕一壓便成了泥，讓我聯想到之前在礦坑工作時供給的食物，一碗白色的泥供給了一日所需的營養，吃起來沒什麼味道，藍從某一天起就變得很討厭我們的伙食，但他一直不告訴我為什麼。

「呼，謝謝祢……原星的贈與。」

舔去指尖撈起的泥狀物，鮮少嘗到的甜味讓我吃了一驚，雖然有一部份是因為太過飢餓的關係，但這放了不知道多久的陳年食物確實是我不長的人生中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原星的人都過著這樣享受的生活嗎？或者這只是主人和奴僕之間的差距？

甜味、酸味、鹹味，雖然不是每個容器裡的食物都能用美味來形容，但許久沒有接受過刺激的味蕾進一步刺激了強烈到已經麻痺的飢餓感，不知不覺間，面前疊起了空容器的樓房，原本只有指尖沾上食物，現在卻整隻手和嘴巴周圍都是汁水。我什麼時候開始打開容器便直接灌進嘴裡的？理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莫名湧現的淚水模糊了眼眶，看來這幾天我真的是太餓了。

緊追著終於得到滿足的飢渴，睡意隨之襲來，眼皮很重，身體也使不太上力，睡一下應該沒事吧？這幾天都沒有遇到植物以外的活物，現在有了「殼」也不怕颳風下雨會帶來的失溫。我只要睡一下就好，醒來再準備往「塔」的方向前進。

任由眼皮闔上，我交出了意識。